欠薪、擦边、违约金，困在“团播”里的年轻人

团播被包装成“低门槛、高收入”工作，吸引众多年轻人。但实际上，直播PK、拉票，工作时间长，还有难以退出的协议。行业不规范问题凸显，如公司跑路、欠薪、擦边等，年轻人权益难保障，梦想易破灭，但仍有人为生计坚持。

如今，团播作为新兴职业形式，吸引着无数年轻人。它由5至8名主播组团直播跳舞，在短视频平台上制造着“财富神话”与“造星叙事”，一夜暴富的传闻也在圈内流传。在招聘话术中，团播被包装成“低门槛、高收入”的偶像工作，相关话题还冲上热搜。

17岁的小狸和22岁的橘子，都被团播的高薪宣传吸引。小狸想打暑期工，看到“每天跳跳舞、月入上万”的分享帖，在经纪人承诺“不影响上学”“随时可停播”，并展示“一位16岁女孩月入三万”的案例后，当场签下合同。橘子辞职回东北老家，看到团播“每天直播6小时，底薪6000元，加上提成，月入可达一至两万元”的招聘介绍，也决定尝试。

然而，团播的实际工作远非想象中美好。正式开播前，橘子完成了五天培训，学习七支十几秒的舞蹈，还自费购买了假发、服饰等道具。开始直播后，她的作息被打乱，下午1点起床，2点到公司练舞，3点开始化妆、换装、做造型，傍晚5点直播正式开始。一场直播为3个小时，每天两场直播，中间休息一小时。第一个小时跳团舞，第二个小时双人PK，第三个小时是拉票环节。主持人负责调动情绪，激发观众刷礼物的欲望，主播则需适时撒娇。

每天直播持续至晚上11点到12点，结束后，团播成员需要和主持人、运营一起复盘当天的直播数据，凌晨1点多才能回家。到家后，主播还需要私信本场刷过礼物的粉丝，发一段话感谢，这种维护关系的方式在业内被称为“写作业”。橘子常常要“写作业”到凌晨5、6点才能入睡，如有新舞蹈需要排练，睡觉的时间还会更短。

在团播这门生意里，竞争无处不在。主播间既是合作同伴，也是竞争对手。上票PK、日榜冲刺、周赛、公会赛等规则复杂的比赛，是驱动一切的机制，目的是激发观众的打赏欲望和投票冲动。小酒所在公司的公会赛规定每个主播两天内要拉到888元打赏，否则从工资中扣除。运营会要求主播提前联系曾经刷过礼物的粉丝，既要传达参赛的紧张氛围，也要强调“需要支持”。

直播间里，“情感”从未被明码标价，却早已被视作等价交换。主播要拿票，就要“走心”。橘子会查看每个“大哥”的账号主页，了解他们的兴趣偏好，并据此制定聊天策略，提供所谓的“情绪价值”。但这种感情也是有周期的，可能一个月就消失了，因此需要源源不断的新“大哥”“大姐”。

团播行业还存在诸多不规范现象。公司跑路、欠薪、直播擦边、软色情内容，以及在未成年直播的底线边缘试探等问题频繁发生。小狸签合同时，本想拍照咨询，却被经纪人拒绝，说只有签完字才能拿走合同。工作的第二个月，她没有收到公司承诺的5000元底薪，这部分钱以迟到、业绩未达标等理由被层层扣除。随后，公司突然解散工作群，老板已经跑路。

多位团播主播表示，一旦签下合作协议，公司多以高额违约金、压薪、换团、停播等方式设置退出门槛。小酒工作了38天，到手仅29元，气不过决定维权，却因“不属于劳动关系”等问题难以维权。橘子则是通过诉讼才完成离职，长时间穿着10厘米高跟鞋跳舞，她内侧脚骨突出疼痛难耐，昼夜颠倒的作息带来免疫力下降，她常常心脏抽痛、失眠频发。另一方面，由于流量不佳，公司将团队转入直播尺度更“宽松”的平台，主持人与观众公然开黄腔，她明显感到不适，决定离开。提出解约后，公司向橘子索要20万元违约金，她花5000元请律师起诉，双方协商后，最终向公司支付将近1万元解约。

律师方潇认为，团播行业不规范现象包括合同模板来源于网络，无法很好适用双方合作模式；合同履行过程中，公司单方制定霸王条款，如不合理扣款、罚款；要求主播进行线下应酬甚至发生不正当关系；存在军事化管理模式，如殴打、辱骂主播；恶意扣收入、体罚、收走账号、发布色情内容导致账号封禁等。

尽管团播行业存在诸多问题，但仍有许多年轻人为了梦想和生计选择继续在这个行业中坚持下去。他们用自己的努力和汗水为观众带来欢乐和陪伴，同时也为自己争取着一份微薄的收入。但我们也应该关注这个行业，为那些入行的年轻人提供更多的支持和保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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